作者:詹顺婉 选稿:李佳敏
上周，一则某民办幼儿园多名孩子被生活老师划伤戳伤的新闻在朋友圈中刷屏。从携程亲子园到“红黄蓝”，再到此次的大风车幼儿园，幼托机构教职人员伤害幼童事件不断触动着公众神经。人们在强烈谴责此类行为的同时，不禁感慨，为何此类新闻层出不穷？对这起事件进行剖析，一些细节引人深思。
案件回放
5月16日傍晚，浦东公安110接家长报警，反映民办大风车幼儿园王某当天看护幼儿午睡时，持圆珠笔划伤黄某等4名幼儿。经查，该园违规将王某安排在保育员岗位。警方初步认定王某涉嫌虐待被看护人罪，已对王某刑事拘留。
为什么又是民办
梳理近年来媒体曝光的虐童事件，民办教育机构占了大多数。无论是此次被曝的“大风车”，还是之前的“红黄蓝”、“金色摇篮”等，价格不菲的民办幼儿园，似乎成为了儿童恶意伤害事件的重灾区。何以至此？
“主要是与师资质量有关”，市人大代表、上海开放大学管理系主任孙慧分析，目前学前教育机构主要分为几种：公办、营利性民办、非营利性民办，以及系统内办学等。在公办的幼教机构中，师资力量的招聘需要经过多项审核环节，监管相对严格，而诸如邮电、医务等系统内办学，出于保障职工权益的考虑，用工招聘中比较谨慎，操作较为规范。
孙慧分析道，就盈利性民办幼儿园而言，虽然收费价格较高，理论上，其师资力量更有保障，但是由于一些机构扩张速度较快，教辅人员配备跟不上，可能会降低招聘标准，存在一些风险的隐患。“比如，在之前的‘红黄蓝’事件中，该机构具有较高的知名度，收费不菲，招生火爆，为了追逐利益，采用连锁经营模式快速扩张规模，其结果是，忽视了对教职人员的要求和管理，这是爆发虐童事件的主要原因之一”。另一方面，对非营利性民办机构而言，因为有政府相关政策扶持托底，因此，该类机构的收费偏低，教职人员的收入也不会太高，难以吸引合适的师资加入。为了保证经营的正常进行，这类机构有可能会降低用人的门槛，也会导致一些不良现象的发生。
孙慧也强调，虐童事件毕竟还是小概率事件，从上海的情况来看，民办幼儿园普遍还是处于健康、有序发展的状态。
清洁工如何变身保育员
幼托机构为何频频出现“魔爪”，这些“带病”人员是如何上岗的？是各方关注焦点之一。
记者注意到，在这起事件中，涉事的王某原为该幼儿园的清洁工，因为此前没有招到合适的生活老师，园方临时将原在清洁岗位的王某调到保育岗位。
保育员的招聘有哪些准入门槛，是否真的如此随意？记者通过某知名招聘平台进行了调查。
在搜索“幼儿园保育员”关键字后，记者看到，相关招聘信息显示有近三十条，其中不乏一些颇有知名度的民办幼儿园。从薪酬来看，部分知名品牌幼儿园可达到6000以上，某国际幼儿园则开出了10000+的薪酬，除此之外，该职位薪水普遍处于三、四千元区间。在岗位职责方面，园方要求，除了要“全心全意为幼儿服务”，“认真做好每天常规工作，根据幼儿、家长的需求，主动做好保育、服务工作”等，还包括负责园舍、设备、环境班级的清洁卫生工作，做好物品、用具、设备等的保洁、消毒工作及包干区的清洁卫生工作。而在对相关人员的资历要求方面，只有一家幼儿园提出，从业人员须持有保育员证明。大多数幼儿园只要求具有相关从业经验1年以上，并无学历要求，甚至没有健康证明要求。
“主要原因是幼教领域的师资缺口太大”孙慧指出。
根据上海市卫计委测算，“全面二孩”政策实施后，三至五年内，全市户籍人口中有可能新增出生人口6万至12万，每年约新增2万至3万，因此，近几年幼儿园设点数需要不断增加，相应带来的就是每新增一班就需要同步新增2名幼儿教师。根据市教委公布的数据，仅2017年秋季学期，上海新开办幼儿园33所，新增幼儿园共扩充班级规模486班，按照每班2名教师，也就是需要近1000名带班教师，而这仅能解决14580名幼儿入园，要真正保证适龄儿童100%入园，还需要大量扩充师资。
“无论是教师还是辅助教职人员，都面临巨大的供给缺口，在此情况下，一些机构会就会发生无证上岗等违规用人行为，通过降低用人门槛，扩大招工规模。”孙慧表示。
魔爪为何不怕摄像头
伤害事件屡次发生，安装监控摄像头成为不少家长的“强烈要求”。然而从网上曝光的视频来看，划伤幼儿的行为发生在监控摄像头之下。“魔爪”不怕摄像头了，说明了什么？
孙慧认为，从表面来看，这是一起个人情绪失控导致的行为失当，从深层分析，有几方面原因。
“从个人原因来说，一些教职人员的本身性格并不适合从事幼教工作。幼教工作需要大量的爱心、耐心，必须具备性格温和、耐心细致的品质，如果是暴躁易怒的人群，很容易导致情绪失控”。
“另一方面，保育员等群众的生存现状值得关注。”孙慧提到，在教育系统中，保育员等辅助岗位长期处于弱势地位。“目前，公立幼儿园的教师通常为在编人员，而保育员及其他辅助性教职人员一般不在其列。而在民办幼儿园中，教师中具有编制也仅为少数，更不用说保育人员。保育员收入水平也普遍偏低，如果是一个外地来沪人员，三四千元的工资，生活压力可想而知。收入不高，没有明确的职业晋升渠道，焦虑是这类人群的心理现状。”
孙慧也提到，园方管理也可能是触动事件爆发的原因之一。“试想一下，如果园方管理得当，能及时关怀到每个员工身心健康，或许只是几句温言软语，即使薪酬并不高，员工也能得到不少慰藉，工作心态是积极的、愉悦的。反之，如果劳资矛盾紧张，导致员工长期怀有怨愤情绪，一旦碰到幼儿哭闹等情况，幼童就成为了他们情绪的宣泄口”。
师德建设如何不走过场
如何提升幼教师资职业素养培训，加强师德师风建设，也是本次事件中，公众关注的焦点之一。
“坦率的讲，我们现在对教师职业道德的教育，主要还是流于形式，”作为上海开放大学管理系主任，孙慧代表曾了解过幼儿教师、育婴师和保健员等培训，她谈道，目前相关的培训主要通过观摩教育片、参加讲座，以及拓展训练等方式，看似形式丰富，但这些只能解决相关人员“知道”层面的问题。“知不等于行，能知未必能行，要从根本上树立起相关人员的道德观念，使其从知道转变为自主履践，这其中需要管理者大量的细致工作，绝非一朝一夕”。
孙慧强调，从业者的心理因素在学前教育中至关重要，她建议，能否在对相关人员的师德考核中加入心理测评，通过科学评估的方式，把一些不合适幼教工作的人群从源头剔除，把好招聘第一关。”
“惩戒和监管是必须的，但远远不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惩罚只能作用于个人，更需要对症结、原因进行系统反思。”孙慧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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