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瑞哲
在浦东图书馆办班点,今年暑期“浦江学堂”的120人名额刚刚上线,12分钟之内就被一抢而空。当然,这120人及其家长还得通过最近正在开展的面试关,最终只有30人左右可以报上这个班。
最近,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见到荧屏之外的鲍鹏山,年过半百的他头发花白,时隔没几年,已见老不少。
从《新说水浒》系列,到《孔子是怎样炼成的》,这位上海开放大学中文系教授,从10年前开始,在央视《百家讲坛》节目上红遍大江南北。而最近5年,鲍鹏山淡出电视屏幕,转向另一个校外“讲台”,牵头创办纯公益性的国学教育机构“浦江学堂”。
按小学起读的五年学制,“浦江学堂”已走过首轮“试验期”,今年仅上海本地就扩增招生26个班,全国范围办班规模已逾70个,暑假里又要开学了。他告诉记者,有人因此联想到“孔子三千弟子”一说,那么明年“浦江学堂”预计就将开设百班,各地学童真的可以超过3000人。
没人做,那就“从我做起”
少儿国学培训?这显然不是社会上教育培训机构的主要“题材”。事实上,在鲍鹏山看来,这也不是当前国内学校教育正在实践的或已经做到的。
鲍鹏山从安徽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赴青海师范大学中文系执教,多年投身师范教育以及语文教育。他说,真正意义上的语文,绝不仅仅是言语和文学,不能与“数理化”并列。“比如,数学是知识体系,语文就不只是知识体系。”鲍鹏山顾不上喝一口茶水,耐心阐释自己教书的“逻辑起点”,“中国自古以来通过文教来建立‘知识体系’,同时也以此建立‘价值体系’。”这才是语文或者说国学与众不同、特别重要的功能,在某种程度上它使中国人获得了“仁义礼智信”等基本信念。
鲍氏国学教育试验其实从儿子身上就开始了。鲍子小学时就读完了《四书》,后来从香港城市大学毕业,现在数字媒体行业工作。比起忙于教研的鲍鹏山本人,作为小学老师的孩子妈妈更多做了“导读”。尽管儿子所学所用并不与国学直接相关,但鲍鹏山很确定地认为,儿子也是通过读经长大成人、学会做人的。
“说实话,根据自己加之出版社约定的写作计划,我写到80岁也写不完。”出于“改善教育”的初衷,鲍鹏山并没有安于舒舒服服做一个大学教书的知名学者,而希望找回文教传统,从小影响更多学子,“目前这件事,没人争着做抢着做,你们不做,那我来做。”鲍鹏山用直白的风格,道出了单纯的动机,“就像路见老人倒地,我看到了、碰上了,就成了我的事——少写几本书又怎样呢?”
读经典,做个样本出来
在浦东图书馆办班点,今年暑期“浦江学堂”的120人名额刚刚上线,12分钟之内就被一抢而空。当然,这120人及其家长还得通过最近正在开展的面试关,最终只有30人左右可以报上这个班。
在班上学有所成更是不易,五年之内每周都有半天课,共需完成7部国学经典的深度诵读:《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老子》《庄子(内七篇)》《六祖坛经》。鲍鹏山说,学国学必须读原典,就像西方读苏格拉底、柏拉图一样;同时,必须完整地读,而不是断章取义、只言片语地读;此外,经典不是孤立存在,四书五经之间自有一个系统。
目前,肇始于上海的“浦江学堂”已在沪开设60多个班,同比去年扩容50%。每班额度35人,但因一座难求有所超额。同时,在北京、武汉、合肥、芜湖、常熟等地均有开班,深圳、广州等南方城市也在对接中。在鲍鹏山规划中,“浦江学堂”并不指望推广普及国学,只是探索较为成熟的示范样本,找到可以复制的教学模式,“现阶段,需要一定规模的覆盖性,才可检验,有说服力。”
从理念目标到教材教法,鲍鹏山亲力亲为、倾尽身心。他手边一本拼音大字版的《论语正音诵读本》,随机翻到《子路第十三》篇,用手机扫一扫书页上的二维码,一个APP网页随即打开,传来一段八九分钟的童声朗读:“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请益。子曰:‘无倦。’……”原来,这就是来自各个国学班的58名童子,用标准音接力读完的新媒体版《论语》。鲍鹏山作为编校者,还将书中难读字词标为不同颜色,比如叶公、女问、子说、千乘之国等。另一部他常用的自编教材,则是厚达400页的《论语导读》,作为教学用书,它不仅用于浦江学堂,也用于他本人讲授的上海开大本科课程。其他经典的配套教材,都在持续开发。
不赚钱,反而不被理解?
有人曾告诫过鲍鹏山,办公益是自找苦吃。如今,他更深体味着这句话,头发白了也因为从经济到精神方方面面的压力,“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道了也道不明啊……”
有时,开班点的教室被临时征作他用,他面临“课无定所”的风险;有时,赞助单位一时经营不善、无法按期兑现,他面临难以为继的风险;甚至有时,政府部门依法依规的审计流程,也会让这个教授“搞脑子”。为此,鲍鹏山学会了很多从没学过的事务,他略带吐槽地对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说:“别人说,你不愿赚钱,似乎反而不被理解。”
但令鲍鹏山最欣慰的是,总有志同道合之人与他同在。几十个班的逾百名任课老师,从中学语文老师到博士生,拿到的课酬并不高,无法与某些课业辅导相提并论,但也依然带着情怀周周坚持,甚至成为“种子老师”,传帮带其他师资。还有每班常设的班主任,不少是退休教师,对接总部、分部、师生、家委会,也忙得不亦乐乎。
鲍鹏山同样希望学子与家长理解这份用心。为此,他们正专门请第三方机构来面试报名者,不希望吸收以功利性补习为目的的家庭进班就读,也要“过滤”那些纯粹冲着免费读班而来的家庭。鲍鹏山坦言,经过5年学习,学童语文水平和能力必然有所提高,但更看重的则是他们价值判断与认知思辨能力的提升,班上这个年龄的孩子看待世界、讨论问题的方式已全然不同。“这件事,其实最终不能靠民间来做,应当在义务教育之外给出平台试点,由国家和政府来做。”他说,自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栏目主编:徐瑞哲
文字编辑:徐瑞哲
图片编辑:项建英
图片来源:鲍鹏山在学堂上与国学童子们在一起。上海开放大学提供资料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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